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徒步走过中源泽
更新时间:2011-08-26    来源:陆良县人大常委会办公室   作者: 苏轼健    点击:

  徒步走过中源泽,穿越碧波荡漾的“水世界”,沉醉在高原盆湖的最底部,千里大泽的最深处。
  大泽形成于300万年前,水面最大时,北起响水坝,南到五峰、终南山麓,东沿龙海山腰直到汤官箐一带,西部边缘为自芳华至小百户一带逶迤相连的低山山麓,径流面积3370平方公里、径流量10亿立方米,其水面涵盖并远大于今天陆良坝子全境,超过一千平方公里。
  然而,时光飞逝,斗转星移;天作人为,大泽已为涸泽,“沧海”变成“桑田”。
  天之作——地壳上升,湖水下降,湖岸崩塌,泥沙淤积,大泽变浅变小,大约在秦汉时期已逐渐干涸,只遗留下上海子、中源泽两大片水域和其他10余片更小的“荒海子”。
  人之为——上世纪60年代初,一句“向荒海子要粮,向沼泽地进军”的口号,一支两万余人的治河大军历时一年的艰苦努力,排涸了滇东大泽的最后遗迹——中源泽,将万顷水面挤压成了一条13公里长、近百米宽的中源河,将浩淼浪涛偃息成一河柔波,将滔滔洪流驯化为滴滴甘露,滋养苗禾,割舍曾经的恣意放纵、大气磅礴,像英雄暮年,懂得了平淡的真味,终归于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。
  喜获耕地27000亩,成了千万年来天作人为的结果,成了“沧海桑田”可以瞩目、可以触摸的注脚。
  中源泽成了这万顷良田的名字。那田地里点得着火的泥土(草煤),泥土中用手指一碾成灰的贝壳,那嵌在龙海山腰深深的水线,成了千里大泽最后的记忆。于此盛长的豆麦稻蔬养活了千千万万斯民,成就了陆良坝子“滇东粮仓”的美誉。
  搁下俗务,逃离喧嚣,解除羁绊,摒弃舟舆,徒步走进中源泽,独自走过这心之境、梦之乡。
  去拜谒稻麦,去造访田地,当我们已疏于农事,远离稼穑,吃面不见皮,吃米不见糠,当我们已习惯了昼夜相叠,迷幻于浮世流光,血脉间少了二十四节的流淌,精神中少了天地之气的滋养。
  “大泽”四围,是三镇(中枢、三岔河、马街)一场(国营华侨农场)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寨、场队。你可以穿过任何一个村寨、场队进入“大泽”,无论你是从南向北,或者从东向西穿越,无论你选择怎样的行进方向,总会有或崎岖或平坦、或宽广或逼窄,但一律都有沟渠流水相伴的道路牵引你的脚步,带你去看玉米拔节,水稻抽穗,听洋芋膨大,麦粒灌浆;看辣椒与茄子的信守,听瓜藤与豆蔓的争吵;带你去看各色的田地搭配成赏心悦目的锦绣,看禾苗接踵摩肩张扬摄人心魄的气势。
  徒步走过中源泽,行走在无垠旷野。“无丝竹之乱耳,无案牍之劳形”,只有天高地阔,云白风清,休眠的神经被激活,麻木的感觉被调动,知晓了薯麦的喜乐,懂得了菜蔬的感情。无左右之尊卑,无姓名之为序,忘却过客之身份,把江山指点,让文字激扬:传令铺天盖地的稻禾列队待命,挑逗缀满绿叶的桑条摩拳擦掌,让那喳喳鸟雀,无疲无倦纷飞,传达最出神入化的构想,在青青龙海展开的深远背景上,在大地铺设的盛大排场上,以桑地、以稻田、以菜畦、以整齐的鱼塘为方阵,导演一出“阿里郎”,导演一出精彩大戏于天地间溢彩流光。或者,闭上眼睛,让自身幻化为一束稻穗、一支桑条,或者一片菜叶,踩上阳光的鼓点,和着轻风的伴唱,让整个身心迷失在这金色大泽、金色海洋。
  无需担心迷路,只要认定一个目标、一个方向。除非是你太迷恋于某条浅水轻淌、水草摇曳的小河,或者某个鱼欢虾闹的池塘,抑或荷叶两片、荷花一朵,青蛙几只、苍鹭一行……刻意要在这儿挥霍平素拮据又吝啬的时光,或者是故意要让身体流浪、让思想逃亡。
  徒步穿越中源泽,无需太多的行装。甚至最起码的水和干粮。“沧海”里,桑田间,没有车马之喧和楼厦之高,有的只是村野老夫,守着一个竹棚,一间小屋,守着老桑新柳下沙浴的几十只土鸡,河道水流里的几十只麻鸭和竹架上的几十簸箕桑蚕,守着夏麦秋稻的四季轮回。也不寂寞,一柄称心如意的板锄,一根合肩合腰的扁担,一截顺手顺口的水烟筒,足以享受一天、一生的时光。
  徒步走在中源泽,你可以从那些草棚小屋里免费获取简单的饥渴之需,如果你不介意烧洋芋、烧包谷上粘着的草木灰,不介意开水里的泥土气息。老人会将一把旧布掩面的草凳让给你,把烟筒和输液袋改造成的烟袋递给你,之前也不忘用手掌在烟筒口沿一抹,不问你从哪儿来,往何处去,仿佛你不过是他晨出劳作的孩子,身体疲倦时回了家。
  徒步走过中源泽,独自穿越千年时光。你亦可以避开那些茅棚草屋,寻找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。任脚步走过二十里大地田野,让思绪穿越千年时光,直抵万古洪荒。
  仰望镶嵌在高高龙海山腰的那一条水线,那条漫天大水耗费几百万年时间精心雕刻的水线,想象那“没”过我头顶、且仍在每天每夜“亲吻”水线的水面,定然有帆影点点、浆声汩汩、渔歌阵阵。岸边,定然坐着多情善思的南国佳人,倚靠突兀的山石,冷峻的颜面像明月升起在大海,澄明的目光越过苍茫的“海面”,穿越千年万年时光,穿透我迷离的双眼,遐思随清风涟漪发散,漾在我久盼甘霖的心田。她看透了我在茫茫人海的孤独,看透了我置身俗世洪流的无奈,她该不会笑话我对人情世故的麻木,不对我在各种纷争前的孱弱嗤之以鼻,她轻启红唇,轻言漫语:“……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,哀吾生之须臾……携飞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长终……”
  我求之于她,借她独木小舟一隅,让我沿着这条青草依偎、竹柳相随,美似银汉、静若天境、缓缓流淌的中源泽河溯流,回到往昔,回到从前,望明月于山间,寻清风于水上,将这夏麦秋稻守望,让麦浪淹没我的头顶,让稻香充满我的脏腑,让清风代替我言语,让明月代替我思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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